【原创长篇】停云04
楚绫空走了之后，玄修竹恢复了正常作息，白日打坐练剑，亥时息卯时起，作息规律，一连几日也没看见楚绫空。
直到第七天早上起来，玄修竹发现本该破败一地的院篱又立在那了。
第八天早上，小门也修好了。
直到第九天夜里，玄修竹在后山打坐过了时辰，走进千秋院时发现了正在他小院里拿着铁铲翻修地面的楚绫空，瘦小的身体配着大铁铲十分滑稽。
两人对望，静默无言。
玄修竹看着楚绫空原本冻得有些苍白的脸慢慢变成了桃红色，又进而变成猪肝色，颇有些画蛇添足地解释道：“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说完，玄修竹看着楚绫空瞬间冰冷的脸色，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了话，愣了一下，转身就往屋里走。
走到半路，又煞有介事的嘱咐他，“把地扫干净就可以了，路面慢慢走多了就好了。”
“多、谢！”
身后穿来楚绫空咬牙切齿的声音，玄修竹赶紧冲回屋里，暗道小孩子果然不好相处。
玄修竹蒙头便睡，第二天早上出来一看，地上的碎枝烂叶果然一扫而空，地面也被人来回踩实了。
小孩子果然不好相处。
玄修竹想起古书上那句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。’心说古人诚不欺我。
从那天之后，小院半夜就再没来过客人。
玄修竹觉得自己可能又让小徒弟生气了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，只好默默回忆了几个适合一品使用的简单法诀，又用储灵晶存了几个小法术，准备去露元山的路上教给楚绫空。
听说他在学炼丹，杜宣文派人送来不少药材，玄修竹坦然受之，按着手上的药材炼了一些疗伤养气的丹药，也一并放进给楚绫空的礼物里。
玄修竹没经历过这种逆反的少年时期，对和小孩子相处也毫无经验，他的生活从来都只有修炼和练剑，炼丹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娱乐。所以他只能学着以前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尝试对待楚绫空，比如在给徒弟东西的时候……摸摸头。
可惜目标对象的反响并不好。玄修竹拿着镜子，认真地练习想在自己脸上摆出一个和师父当年一模一样的欣慰笑容。一连练了几天，收效甚微。不过楚绫空这几天也没来千秋院找他，倒让他松了一口气。
不过该来的总会来。
“那个谁。”
直到试炼队伍临行前一天，楚绫空才板着一张脸迈进千秋院。“我那边太乱，来你这里借个地方。”
玄修竹看着楚绫空努力压抑情绪板着的小脸，本想试试这几天练就的欣慰笑容，结果楚绫空扭头就走进了旁边的小屋。
看着楚绫空身上漫溢的灵气，玄修竹知道他马上要晋升一品，轻手轻脚的跃进隔壁小院，抱着无韵守在了屋门口。
晋升一品只是初步接触修炼而已，虽然不用渡劫，但是也是个极为痛苦的过程，要强行引入灵气，冲开窍穴，只能依靠自身意志。
玄修竹根据周身灵气的波动判断着屋里人的情况，随时准备在楚绫空承受不住的时候进屋打断晋升。
楚绫空此时处境却不怎么样，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从身上落下，浓郁的灵气环绕他全身却不得寸进，每一次灵气与浑身关节骨骼触碰都会引发灵气爆裂，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不断触动他紧绷的神经。
“唔…”楚绫空闷哼出声，原本牵引到一半的灵气瞬间失去控制，疯狂砸在他的身体上，一股腥甜血气涌上咽喉。
“咳、咳……”楚绫空吐出一口血，心生挫败，身边原本有序的灵力顿时骚动起来。
门外传来窸窣声，突然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。
“别乱动。”
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，楚绫空瞬时反应过来，咬牙死守，继续用残余的精神力去牵引灵力。然而那道灵力却犹如顽皮的小蛇，不停抗拒着他的接触，他的精神力已近枯竭，如今只能靠意志强行支撑，试探灵力的细流。
“不行就算了。”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支，耳畔传来一声叹息。
听着这声叹息，楚绫空心中反倒生出了一股不甘，用力咬破舌尖，拼命抵抗精神深处的疲乏感，用为数不多的精神力牵引着那道灵力接触己身窍穴，终于在力竭之前，将那道灵力引进了体内。
灵力进入身体如一道涓流，温润筋脉，楚绫空只觉浑身暖洋洋的，人生从未有过如此舒爽的时刻。感受着体内灵力运行，精神深处再度涌上一股疲倦，楚绫空没再忍耐，倒在床上，沉沉睡去。
醒来时已是清晨，楚绫空一抬头就看见玄修竹抱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。
玄修竹扯开嘴角摆出一道欣慰的笑容，道，“恭喜你，正式进入了修士的世界……”
玄修竹正学着当初自己师父的语气，就看见楚绫空一脸惊恐地望着他，一时怔住，没再说下去。
“……不会笑就不要笑。”半晌，楚绫空才艰难的说出这句话。
“好的。”玄修竹从善如流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。“你可以再休息一会，我看你没什么合适的衣服，就把我小时候的衣服找出来了，你等会试一下。”
之前楚绫空睡着的时候，玄修竹去了趟楚绫空的住所，才明白楚绫空说的乱是什么意思。一想起自己在那个‘有点凌乱’的屋子里翻出来的那几件像抹布一样的衣服，玄修竹遏制了自己返回去一把火烧了那里的欲望，默默把那些东西删除出了记忆。
这是玄修竹自认人生第一次生出这种难以抑制的欲望。
“你以后别回去住了，”玄修竹觉得住在那种屋子里修炼有损道心，果断劝说道，“先住在千秋院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楚绫空倒是没反驳什么，点点头应了下来。
玄修竹把那套衣服放在床边，道，“这屋子太脏，你换好衣服先住我那，露元山试炼我会让他们往后推一天。”
楚绫空却摇头，道，“我能跟上你们的，不用耽搁。”
“你需要休息。”玄修竹迟疑道。
“我没有事。”楚绫空还是摇头。
玄修竹见他坚持，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放在他面前，道，“那你吃了再休息一下，还有一个时辰才出发。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。
楚绫空拿过那两瓶丹药，上面贴着红纸写着详细的作用，一瓶是补充精神力的，一瓶是恢复体力的。
楚绫空犹豫了一下，各拿了一枚塞进嘴里，又把瓶子放回原处。
丹药一入体，楚绫空只觉浑身舒畅，原本枯竭的精神力和体力飞快的回复起来。
闭上眼睛，感受着身体里那股灵力细流，楚绫空唇角微勾，当即开始回想浩然剑第一重心法，修炼起来。
门外，玄修竹又掏出铜镜，摆出一个笑容。
有这么可怕吗？大概练习不够多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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