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创长篇】停云03
＊接续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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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修竹心有疑惑，不过自认做的还不错，他鲜少与人交流，今天一天说的话放在往日大概足够一年的分量，能和楚绫空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，如果楚绫空还不走的话，他大概就要身体力行教他练剑了。
伸手一摸，他才想起来刚才把无韵剑送人了。
还记得他幼时刚拿到无韵的时候，足足高兴了一个月，每日寅时就要起来练剑，一个月练到了观澜剑法第三重，最后是修为跟不上剑法，才不得不停下来。
多年修心，他如今鲜少有太过激动的情绪了。
彼时有位莫姓友人曾说他的性格断情绝欲，将来历劫成仙时最容易渡过心魔劫。
所谓成仙，便要舍尽七情六欲。
他无欲，自然无求。
每一次渡劫也是，按理说修为越高，心魔劫则会越来越强，但他则反之，心魔当前所向披靡，完全无惧于那些幻梦欲求。
有时他也会疑惑，也会难过，也会好奇，也会欣喜，但是往往这些情绪很快就会消散，很难留存。师父说他是天生不足，最适宜修炼。
不过现在他心里倒是一直有些疑问亟待求证。
曾在上古遗迹中听说过这种重新来过的可能，据说与天道有关，不过玄修竹自认和天道没什么联系，最多是当初九品圆满时曾尝试触及天道，渡劫升仙。
倘若重新来过这么容易，大概早就天下大乱，漫天仙神了。
玄修竹一直惦念此事，颇有些心不静，干脆决定回藏书阁把这件事确定下来。马上要晋升三品，免得此事影响心绪。
藏书阁门口停了几辆马车，上面下来许多小厮来回从车上搬下来经卷书籍。
看见这数量，玄修竹才知道昨天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位假公济私的十七师兄。
“小师叔。”昨日那名弟子凑上来，许是有了昨晚的事情，那弟子也不怎么拘束，同玄修竹道，“凤师叔把书都还回来了，估计一会还要借一些，您要看哪本？我帮您留意一下，免得他们拿走了。”
玄修竹摇摇头，“无妨。”
说罢绕过那些马车，径自往藏书楼顶楼去了。
玄修竹很少看书，但不代表不看。唯有顶层，都是些炼丹制药的书籍，和剑道无关，这个年岁的他应该从没去过。
登上六层，玄修竹发现这里也乱糟糟的，许多书架都空了。
藏书楼如今放的都是些不合时宜的旧书和一些弟子修习的心得体会，师父在时兴建了书山，把重要典籍、功法秘术什么的都放去了书山，派了专人把守，藏书楼也管的不那么严格了。
随手翻了几本，发现都是些基础入门的崭新书籍，还掺了本应该放在下面几层的剑诀，多半是那位凤十七师兄换进来的。叹了口气，他只好放弃从书里找真相，抬头看向穹顶。
藏书楼从外看共六层，呈塔型，无窗。唯有门派掌门才能知道，内里六层书阁每层都少了那么几寸。
多出来的，就是塔尖那一方小小的空间。
他晋升七品之后，掌门师兄寿限将至，准备接任的下一代掌门正在闭死关，杜宣文只好把藏书楼的秘密托付给他，告诉他开启的诀窍。
下一代掌门叫童孟，如今应该还没进门派。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掌门师兄一个，如果他能打开，大概就是第二个。
窗边的烛台放到第三个木桌上左七寸位，架子上的小铜镜放在第二个书架右起一格，然后拉动博物架上的女人石像，博物架会自动打开露出后面的密室。
这时直接把密室的门关上，把烛台铜镜互换位置，再以观澜剑法第四式的顺序依次击打石像的穴位。
‘咯嗒’一声，穹顶开了一扇小窗。
原本打开上面的小阁是需要掌门信物的，但是后来不知道哪一代弄丢过掌门信物，这边的机括就改了。
没有机关，没有阵法，那小阁里面也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方黑石，据说是观澜剑派的立派之基。
看着小阁露出的窗口，玄修竹只觉浑身疲乏。
重活一世，好像也没那么令人惊喜。
玄修竹一跃而起，伸手准备把小窗关上，一伸手，上面小窗边放的东西就被他推出了一个角。
那是一本书，书页黄旧，边角齐整，显然是放了数百年却很少有人翻阅。
再一探手，那本书就落在了他的手上。书面一行篆书——《听澜事》
上一世他来的时候，陪童孟仔细翻过，发现只有那块黑石的时候童孟还挺失落，毕竟观澜剑派脱胎于一个上古大宗门，底蕴非常，一块黑石到底朴素了些。
后来玄修竹完成掌门师兄托付的这件事就离开了，再过几年他听闻观澜剑派被屠灭满门，回来找时藏书楼已经塌了，满地碎石狼藉，他也没功夫翻找一块小小的黑石。
想来这本书当初应该是被掌门师兄拿走了，或者干脆就是掌门师兄放进来的自己的私藏。
思及此，玄修竹没有窥人隐私的习惯，一抬手又放了回去。
把六楼的东西都归位，楼下也传来了脚步声，那个看门弟子又抱着一摞书上来了，看见玄修竹站在颇为空旷的书架前，两手空空。
“小师叔，可找到书了？”
玄修竹摇头，这也没几本书可找的。
那小弟子也有些尴尬，道：“凤师叔也不知着了什么魔，借去这么多书，掌门还说让我们拦着点他，我们哪敢呢。”
小弟子搬着书一本本放回书架，又说：“都说凤师叔是在找什么武林秘籍，要一步成仙呢。”
小弟子说者无意，玄修竹却莫名想起了小阁里那本书。
《听澜事》
真的只是听澜而已吗。
“你去宝阁拿个丹炉送去千秋院。”玄修竹如是吩咐。
小弟子忙不迭点头，放下手里的书，小跑着办事去了。
不一会，玄修竹抱着几本书，飘然而下。
直到玄修竹回到小屋，坐在自己的竹椅上，看着面前一摞书和一个小巧炉鼎，他还有些迷惘。
那本《听澜事》正夹在一堆炼丹布阵入门的书里。
一定是中了邪。
玄修竹如此安慰自己，并没有翻动那本书，默念几遍心法，平心静气，翻出纸笔，准备给楚绫空默出一本入门的功法。
上界仙宗多半用一些符石传授功法，只要送入灵力，功法就会自动刻在脑海里，用完即毁，不过最早的时候功法还是用书本传授的，观澜剑派很多普通弟子修习的入门剑法也是用书本记载。
玄修竹回忆当初与楚魔的对战，楚魔所用功法极为刁钻，于入微处透着邪气，据说能诱发心魔生长。
晋升一品是所修功法，对将来修习同类功法有许多益处，玄修竹不愿楚绫空日后重蹈覆辙，自然要避开楚魔功法的相似处。
苦思冥想，玄修竹想起了曾有个修士用一本修心功法换过他一枚天阶丹药，名曰《浩然剑意》，名字朴素，甚至能翻出不少重名功法，但当初玄修竹觉得那剑意开阖间隐约蕴含天衍之意，正气凛然，曾想修习过，不过后来发现和沧澜剑不合意，就放弃了。
如今想来，这浩然剑意一招一式都与那楚魔所修不同，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，楚绫空日后如果再接触那类邪道功法，也只能费尽武功从头修炼了。
当下落笔，把功法默了出来。
落笔时，玄修竹又有所领悟，苦于手中无剑，当即跃进院中，扯了门外柳枝，以木代剑，以浩然剑意合着沧澜剑一同，一改沧澜剑的于幽微处生万象之态，起剑落势大开大阖，隐约有些许浩然之气生于剑气中。
百招剑式出完，玄修竹收势回神，看着残碎不堪、满地狼藉的小院不禁哑然。
“咳，”远处千秋院门口穿来一声咳嗽。
玄修竹抬头一看，已是天光大亮。
“那个谁…我、我刚要来拿功法。”楚绫空拿着剑走过来，衣上斑驳露水暴露了他已站在那里很久的事实。
“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，”玄修竹瞧他尴尬，笑道，“如果你不愿意叫师父的话，叫修竹就行。”
“修…竹，”楚绫空别扭的低声喊了一句，随即问他，“你这剑叫什么？”
“还没起名字。”玄修竹扔下手里的柳枝，转身往屋里走去，“你要是想学这个就先等等，我把它改好了给你。”
回到桌前，玄修竹把那厚厚一叠浩然剑意的功法打开，直接在上面修改起来，不时还加上几笔心得。
“这么麻烦？”不知道什么时候楚绫空也进来了，正站在桌前看他修改功法。
“入门前修炼的功法差不多决定了你将来的修炼，这是我自己在原本上改的，自然要仔细一点，免得出错。”玄修竹解释道。
看着楚绫空站在桌前一脸渴望的看着桌上的剑法，玄修竹一时心酸，他五岁时就被带回观澜山，各类功法垂手可得，哪有过这种看着功法眼热的时候。
叹了口气，玄修竹涂涂改改，又翻出一叠纸誊抄一遍。
“这份功法名叫《浩然剑》，共十一重，”玄修竹把功法递到楚绫空手里，又叮嘱道，“最前面的第一重用来晋升一品，你在一品前不可学第二重，第一重足够你晋升一品。你若是修习有问题，可以来我这里练。”
楚绫空握着手里的纸页，着玄修竹看了多半晌，才哑着嗓子，道，“谢了。”又补充，“别以为我就会因为这个拜你为师。”
玄修竹无言，道，“我也没说…”
楚绫空面色微红，攥紧手里的功法，有些不舍地咬着嘴唇把手里的无韵剑拍在玄修竹面前，道，“你不是要练剑吗！我现在用木剑也可以，你拿去。”说完，一转身，头也不回的跑了。
玄修竹看着少年匆匆而去的背影，有些茫然。
小徒弟这是又生气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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